2014-01-24

黃思瑜/流水

背景

由於鄒阿姨小時候熟悉的水圳在整修後被金屬欄杆包圍,拉開水與鄒阿姨之間的距離,過去親水的情況不再,曾經與水接觸和一起成長的經驗變得難得珍貴。因此,以水為出發,結合周遭的環境設計出一件互動裝置。當水在庭院緩緩地流動時,就如同當年水圳承載當年的故事靜靜地流向他方;而流動的水在寧靜的巷弄裡發出若有似無的潺潺聲,仿彿過去河水發出的快樂和自在的熟悉旋律。利用這件裝置試圖喚起當初鄒阿姨在水圳的遊戲的畫面,也將鄒阿姨的生活和水重新擁有緊密的關係。

設計

門前的花園空間為主要位置。利用雨水作為動力。在傾斜的屋頂邊緣架起集水水道,以便蒐集流至儲存桶儲存雨水。當裝置運作時,雨水從儲存桶流出,通過過濾系統,不急不徐地慢慢在水道上向前推進,水道周圍圍繞著鄒阿姨心愛的盆栽,水流依著水道在植栽間穿流著。另外,利用水道的長、寬和深的改變,使水流動的速度產生變化,讓水停流在裝製的時間拉長,使水和裝置的關係更加密切。最後、水流集中至水槽,供灌溉或洗滌之用。

最初。線狀的水道、水的特性

一開始的設計以均質且長條形的水道為主。利用水道長短、坡度急緩和路線複雜度的安排,使水流產生不同速度和狀態,甚至在部分的水道上鑽洞,讓流水經過因掉落而產生的水滴和水花能發出令人愉快的聲響。另外,研究水的特性,如因張力而產生的附著力,設計特殊形狀的容器,試圖改變水的方向;或是考慮水無特定形狀,嘗試加入軟材質容器,觀察膨脹變形等變化。


 不過這樣的水道發展空間不大。由於受限在過去既定印象中的形式,在不斷設計的過程中,往往無法突破較為有趣的變化。於是,開始重新思考對於水道對自己的定義,利用本身的概念和現有的條件和資源,創造屬於這塊基地的水道。此外,因為空間的限制以及鄒阿姨習慣的活動方式,在設計上必須面對非解決不可,抑是必須避免的問題。像是平時機車的停放位置、窗戶與日照的方向,還有隔壁鄰居的窗戶和排油煙管的出口。另外,盆栽擺放的位置和澆水的方式也是在設計上需要注意的部分。

實驗,水的遊樂場

以水箱代替水道,利用滿水位提供水流動的條件。將過去線狀思考轉為塊狀層面,讓水箱不僅擁有儲存功能,也能成為決定流動方向的路徑。形狀以方體、長方體、三角體、圓柱體為主,以積木般的卡接方式,讓水箱和水箱間能夠相互連結而產生路徑,如同積木般地隨喜好改變堆積方式,因不同的堆積使路徑產生不同的變化。而每個水箱的開口方式與數量,還有細節的變化,都會使水流產生不同的狀態,分流、匯流、引流、水滴和瀑布。因此,這裝置不僅是一個供人玩樂的積木,也是一座水的遊樂場。


為了讓觀者能夠欣賞到水流的變化,水箱採以透明容器為主。每個水箱經過模型試驗後決定不同數量和方向的開口,利用卡接的方式,讓開口和開口間相互連結,產生一條連貫的水道。在部分水箱上做出數個小孔,讓水流滴落。如此一來,水道不但變得更加有趣,也豐富流水變化的可能性。

不過,水的重量使得水箱需承受相當大的壓力,在沒有考慮結構的狀況,水箱幾乎無法成功堆疊,更別說恣意組裝。另外,環境和裝置間的關係也尚缺考慮,因此,決定放棄積木的形式,重新思考新的可能。

定位,拉長時間、垂直花園

重新出發後,決定將重點放在時間,也就是水流動的速度。利用水道的設計,使流水無論雨勢大小,都能以緩慢且自在的態度的方式移動,希望讓雨水停留在裝置的時間拉長,讓裝置不僅在雨天時發生作用,雨停過後依然能持續運作。過濾是讓急促湧入的雨水得到緩衝而平靜的方式之一,以大小石子、木炭和紗網過濾與水中的砂和雜質,一方面利用各種不同材質的密度以及木炭吸附氣味的原理,將水中的雜質及異味過濾消除,另一方面也能緩和雨水降下時的湍急,讓流水通過過濾層後速度收斂。

利用不同的寬幅和長度使水流速度產生快慢的變化,另外,增加儲水箱的數量,利用儲水箱需要的滿水位,讓水在裝置的時間暫時的停留。每個儲水箱有著不同高度且不同形式的出水口,當水位高於出口,流水便漸漸往前移動,另外,也利用出水開口上的特別設計,使流水產生多樣的水花。


試著將水放進模型流動,發現光是寬度和長度仍無法達到明顯的變化,因此,決定將水道更進一步地變形為更不均質的狀態。水道保留之前不同的長和寬,增加調整深度的部分,利用不同的深度,製造出階梯式的路徑,也因為深度的不同,開口位置也不同,部分水道需要等待水位高起才能繼續流動,這樣的設計,可以使流水停留在裝置的時間拉長,讓裝置即使在雨停的時候同樣發生作用。


最後,以深度高低差的關係而產生的水窪來種植水培植物,延伸植栽牆(Vertical Garden)的想法,讓植物依著水道垂直生長,希望不僅擁有灌溉的功用,也能增加植栽的豐富性,讓花園不受限於小空間,產生高低層次,達到綠化美化的作用。

確定方向後,開始做整體設計的規劃。水道的主要材質以透明且耐候為主,故選擇以玻璃作加工,不僅耐候耐磨,在視覺上也足以產生份量不顯脆弱。而撐起水道的部分則以鐵架做為支撐。考慮裝置佔基地的面積大約多少,接著開始安排流水的路徑,路徑上希望配合盆栽位置與鄒家平日的生活的空間範圍,以最簡單大方的方式完成一連串的流動。

第一次的嘗試。粗略地安排路徑,並開始刪除多餘的設計,減少不必要的問題,也進行調整水道尺寸大小的部分。

經過再次修改後,有了確定的路徑。接著處理細節。為了讓流水從開口落下的角度優美,不因附著力而依附水道往回流,特別在各個水道開口底下黏著一條小小的三角條,利用三角條讓落水自然的呈現漂亮的弧度。另外,儲水槽裡的過濾系統,經過研究和嘗試後,決定使用大小石子、木炭和紗網來過濾砂、石、落葉和不好的氣味。

在反覆修改的過程發現,雖然花園因為方向和屋頂上的遮雨棚時常處於陰影下的狀況,但靠近道路的部份卻依舊在中午的時間容易直接照射到太陽,積水在受熱的情況下容易產生青苔汙染水源,為此,又再次修改,將容易受太陽照射的積水設計調整為僅讓水流過的水道,並製造落差,加強流水產生的聲響。

最後,確定保留水的部分和種植水耕植物的位置。完成設計。






鄒春蓮

.鄒春蓮。女性。民國四十八年七月一號出生。

.曾就讀內壢國小、內壢國中以及桃園高中。

.結束高中後便開始找工作。

.做過保險員、作業員和房屋仲介,都是經由朋友介紹。現在則退休和弟弟經營影印店。

.喜歡繽紛多彩的顏色。

.因為工作的關係,主要倚賴外食,但有時間仍會自己下廚。

.食物口味較為清淡,不太能吃辣,不嗜甜。

.沒有特別喜歡的音樂類型,也很少聽音樂。

.平常沒事大多上網看新聞,心血來潮會寫寫書法或是做做女紅。

.有時候閱讀,喜歡紅樓夢。

.喜歡旅遊。印象最深的經驗是到南非找朋友。朋友還找了帶槍的保標一路隨行,很威風。

.對木工感興趣,曾想過往這方面學習。

.四十年前跟著家人在內壢里定居。

.小時候最常和朋友在水圳旁玩耍。釣魚、摸蛤蠣和玩水。

.過去的玩伴大部分依舊居住在內壢里。

.對於內壢里過去和現在的差異沒有太多想法,只記得從前的水圳沒有垂直的水泥河堤,也沒有金屬圍欄,只有種滿樹的土坡,水圳連接著隔壁的魚塭,偶爾也會到魚塭那裡釣魚。

.因為生活機能的便利以及從小相處的鄰居的情感,讓鄒阿姨願意長久待在內壢里。

.對於老舊巷弄不好停車的狀況,讓以車代步的鄒阿姨有些困擾。

.將來仍希望搬去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種植作物的地方生活。

.目前未婚,和兩個弟弟同住。


機器運作的聲音規律地響著,油印散發的氣味一如往常地濃郁,顧客來往的頻率隨著時間移動時而增加時而減少,這裡是一間鄰近元智大學校園的影印輸出店。個子嬌小的鄒春蓮阿姨是這裡的經營者之一。五十三歲,巨蟹座,長時間居住在內壢,擁有固定的生活作息和生活範圍,為人直爽大方,是這次文化部「藝術介入空間」計畫中與我共同合作的夥伴。

鄒阿姨長期生活在內壢里,是標準的資深里民,幼年時,因為家人在內壢擁有一塊地,便築了棟房子待了下來,這一待就是五十幾年,從內壢國小、內壢國中到桃園高中,她都未曾離開,出社會後,鄒阿姨仍選擇離家近的工作,直到退休。而現在,鄒阿姨在離家僅兩個路口的地方開店,這樣對家的緊密關係,可以說是一種寄託、一種依賴,一種鄒阿姨因為熟悉而產生的安心感;也像是對過去、對回憶,對曾相處的而了解的人事物無法輕易離去的態度。

民國四十八年出生,至今仍未婚,與兩個弟弟一同生活。「因為總是錯過。」在被問起單身的原因時她靜靜地這麼說道,也許是過去的職業使她長時間忙碌而缺少機會,害怕觸及太深而造成場面尷尬的我並沒有多問。不管怎麼說,總是有她的理由吧,我想。雖然和弟弟同住,但姐弟間的關係沒有想像中的緊密,一位因為自己的工作,經常不在家中,另一位則和鄒阿姨一起經營店面。

巨蟹座的鄒阿姨相當念舊,也非常在乎朋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和過去常相處的鄰居,雖然不會特別主動聯絡,但碰到面還是會很熱絡的聊起天來,有的甚至還會相約出去度假。一談到這群老朋友,鄒阿姨都會以相當興奮的心情和我分享彼此的信任和過去的互動。


「那位買菜的阿婆過去總會在賣完菜後,將賣剩的蔬菜放在我們家門口喔。」鄒阿姨說。

「直接放嗎?不需要事先告知?或是不怕被偷嗎?」我擔心著。

「不會,以前左右鄰居都互相認識,大家都很信任彼此。還會互相幫忙呢。」


鄒阿姨還說,過去生活簡單,沒有現在那麼多物質娛樂,大家一放學便會相約在巷口,三五成群的隨便找個遊戲便在巷子裡玩了起來。菜市場、靈骨塔、水圳、軍營,對於里的每一個角落都因充滿回憶而珍貴,如此的回憶不僅對鄒阿姨,每一位曾經生活在內壢里的居民都這麼擁有著。因為這樣的直接且強烈的回憶,讓許多人離不開,也不想離開的繼續在里生活著、依賴著。

說到從小的娛樂,鄒阿姨談起距離鄒家相當近的一條大水圳。水圳是過去和朋友最熟悉的遊戲地點,每當上游關起閘門,水位開始向下降時,孩子們便往水圳跑,不僅期待一場消暑的清涼水仗,也期待一個和朋友狂歡的午後時光。那時的水圳就是現在的桃園大圳,因為農業灌溉所需,政府興建了這一條橫貫桃園南北的水圳,當時水質潔淨清澈,放眼望去便可以透過溪水看見蛤蠣一邊靜靜地躺在河床,一邊默默地承受緩慢且不斷湧來的溪流。沒有垂直的水泥河堤,也沒有金屬欄杆的包圍,河道的兩旁是緩緩的土坡,土坡上種滿了樹,穿過樹群,便可以踏入水中。玩水、捉魚、摸蛤蠣,這些都是鄒阿姨過去最平常不過的生活。然而,隨著年齡增長和水圳的整修,曾經與水的緊密關係不再,加上工作的關係,接近水圳的機會是越來越少。

鄒阿姨目前已退休,和弟弟一同經營一家離元智大學僅一個路口的影印店,過去鄒阿姨因為朋友介紹,曾當過作業員、房屋仲介和保險專員,長期面對客戶的生活,讓鄒阿姨很能和來往的學生打交道。問起為什麼決定是影印店,鄒阿姨笑笑地說沒什麼特別原因,只是覺得地段好。鄒阿姨在退休後反而更忙於工作,星期一到星期天,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在店裡總能看見鄒阿姨的身影,除了偶爾心血來潮在周日開車和朋友出遊外,鄒阿姨幾乎把時間留給了影印店。也因此,每次的面談都會選在店內進行。

由於影印店位置距離學生宿舍相當近,來此的客人多半是忙著報告或是急於交作業的學生,店內時而忙碌時而放鬆,通常下午一點到三點這時段不會有太多客人(因此每次的面談幾乎都在這時候安排),鄒阿姨和弟弟都會趁這時候好好地休息,不是上網看看新聞,就是和經常來訪的好友聊天。

鄒阿姨喜歡旅行,偶爾會在星期天放自己一個假,安排一趟一日遊行程。應該沒有人會討厭旅行吧?當我問出問題時,鄒阿姨笑著反問回來,鄒阿姨還說,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到南非探望朋友,當時朋友帶她在當地到處玩,身旁還會安排帶槍的保鑣。

「那些保鑣各個身材高大,光是手臂就比我們大腿粗喔。」鄒阿姨興奮地說著。

鄒家是一棟位於內壢里三十六巷三弄八號的舊式紅磚屋,擠身在狹小彎曲的巷弄內。坐西朝東,左右兩側皆緊鄰兩旁的鄰居。右側鄰居的房屋讓門前圍出一個四邊形的庭院,除了擺放機車外,還有許多中型與大型的盆栽。鄒阿姨說過去常利用空閒時間種種花草。

這些盆栽像是護城牆般的,正好劃分出道路和庭院的區隔。這些盆栽使這條安靜古老的巷弄內充滿了生機,蒜香藤、麒麟花、秋海棠、山茶花和菩提樹,相互依偎地在院子裡大大享受陽光,偶爾趁無人注意的時候偷偷伸著懶腰。那是充滿靜謐溫暖的下午,陽光恣意灑落在花園每一塊角落,昆蟲躲在樹蔭下悄悄地在花草間穿梭,牠們小心翼翼,放輕腳步,深怕一不小心打擾這場和諧的午後;而在下起雨的夜晚,從天而降的雨水敲打在每片樹葉,那些因承受不了疼痛而發出的微弱聲響,在如此的深夜裡意外的清晰赤裸。隨著雨水滴滴答答的節奏,夜晚入得越來越深。

觀察日記
2013/11/03















2014/01/23
































作品名稱:流水
作品材質:鐵架,壓克力箱
作品操作方式:
先在屋頂上方收集雨水,利用雨水為動力,之後在傾斜的屋頂邊緣架起集水水道,以便蒐集流至儲存桶儲存雨水。當裝置運作時,雨水從儲存桶流出,通過過濾系統,不急不徐地慢慢在水道上向前推進。
之後規劃大大小小的壓克力箱組成水道,利用改變水道的寬度和深度,將過去均質的水道產生變化,讓水擁有更活潑的流動方式和聲音表現。

作者的切入角度:
合作的里民鄒阿姨過去和朋友最熟悉的遊戲地點是水圳旁,但由於現在的水圳都加了欄杆,隔離了人與水的距離,於是作者想在屋外的庭園設計出一件互動裝置,以水為出發,回收雨水再利用灌溉庭園的植物,並讓聽見這些流水聲的鄒阿姨可以回想起自己有趣的童年。

作品與人的關係:
由於鄒阿姨近期的關係,早出晚歸,對於花園疏於照顧感到非常困擾,剛好設計的系統可以幫忙澆灌。

作品分析:
作者的出發點很簡單,但經過繁複的設計和思考後這就一點都不簡單了。精心的設計水的動向和流動的速度……等,但在作品裡很難看到作者的努力,材質的考慮讓我有點困惑,使用透明的材質容易因為本身的赤裸度而使骯髒的污垢或是小細節更加放大,我想應該在透亮的材質和清潔感中取得更適當的平衡。

簡文琳/奶奶的午餐約會


當初選擇楊寓作為基地是由於一個畫面。

在剛進入內壢里時,對於里內的一切都感到不熟悉又好奇。大家一方面為了製作內壢里的基地模型,另一方面又為了使自己更快融入、了解內壢里,所以時常帶著筆記,用自己的方式去記錄對於內壢里的感受。我在里內繞行,穿越過大條街道和巷弄小路,張開感官,透過觀看、記錄,大致上在心中構築出了自己的內壢里。

平日的里內靜悄悄幾乎無人煙,像是一座空城。只能經由聽見屋裡的電視聲,和水管內水流經的細微聲響,去確定屋內確實有人居住。 我持續的行走於里內,在轉入新華街88巷,遠遠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馬路旁的一處,坐於小凳上彼此閒聊。他們看起來都有些年紀,大概是伯伯、嬸嬸輩,有些年齡更長。我對於這樣的景象感到很生疏,同時感興趣。

城市中聚集於自家門口交流(交談)的形式已經逐漸的減少。在我家附近(台北市大同區)幾乎沒有,大家都是在公園或是其它的公共場所進行交流。然而在我的印象中,小時候在外婆家(嘉義北社尾區)隔壁的阿姨、叔叔都會到外婆家院裡聊天。或許這種行為的改變是因為居住的型態改變,都市寸土寸金,只有將建物向上發展成為公寓。住戶很少會有私自的院子,甚至連傳統矮房大門(私)與馬路(公)間的一點曖昧空間都消失了。

我認為這樣的行為(家門交流)是應該被保留的。從內壢里的例子來說,因為是老舊的社區,早期沒有加以規劃,導致現今里內沒有公園綠地(公共空間)。但是卻形成了許多在私家門口聚集的里民,幾條巷弄中就會有一戶里民的家門口成為這樣的空間。我覺得這就像是里中分佈了經由需要,而生成的訂製公園(聚集場域)。

那些爺爺和阿姨群坐在門口聊天的景像一直存在我腦中,所以我特別想在這裡做些什麼!我將這塊區域當作我的基地,邀請建築物的住戶成為合作里民。

這棟在轉角舊平房的住戶是楊李繡女士,她和兒子兩人同住。年過六十的楊奶奶很好客,平時以資源回收的經費貼補家用。楊寓作為一個資源回收的收集場所,所以許多鄰居都會出沒。平時就以住屋旁邊的湯爺爺為常客,另外阿娥阿姨和鄺阿姨等四、五位阿姨也都會特地的到此,除此之外也有幾張熟面孔,偶爾會到楊寓坐坐。

楊寓自早上五點多開始持續到晚上的九點,這段時間斷斷續續都有人聚集。人潮最多的時段為九點多,這時候婆婆媽媽正從市場買完菜返家,經過楊奶奶家門口大家都會稍作停留。再來就是傍晚的五點到六點多,五點下班潮,再來吃完晚飯出來聚一聚聊天消化,六點為垃圾車到達的時間。楊寓為其中一個停留點,大家都會至此倒垃圾,順便聊上幾句。

在楊奶奶家聚集的人們,大概都會彼此聊天,但是比較長時間待在楊寓的幾個人,都只有單純的坐在小凳上,看路過的行人和幾乎一成不變的周遭景色。

我在這塊基地進行觀察後,認為里民們在這裡的聚集(或是停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是屬於他們每日的例行事,雖然看起來並不是特別重大,但是卻是很具意義的行為。因為這能讓彼此交流,去使得大家的生活鏈起關係,社區變得更和諧,個人心胸也能更寬廣。

我希望這樣的聚集(聚會)能夠一直持續下去。於是思考著「如何能夠讓”它”變得更好?」這個問題。

觀察了我自己喜愛停留的公共場所,像是咖啡廳、書店、戶外…..等等。發現了”聲音”的元素,雖然像是陪襯整個空間,卻能夠牽動(控制)情緒使人放鬆。所以我將聲音加入了聚會裡,自坐下前的取板凳動作去促發,在拿置板凳的時刻響起了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實際的操作後,因為週遭環境音的覆蓋,使得聲響顯得融洽。詢問了拿置板凳的爺爺和阿姨們,他們(或許是因為年紀因素)都說沒有注意到,整場行為只有我聽到我所預期的事情發生。

我認為那些聲響像是告知一場聚會的發生。

「我希望以一個隆重的方式,去宣告整個行為的發生。」從這樣的念頭出發,衍生到後來的”儀式性”的結果。

楊繡奶奶非常的好客,時常邀請鄰居阿姨們,到家中一同共進午餐。雖然在楊奶奶的客廳吃飯氛圍是好的。但是關在室內開著電視,彼此的目光都停留於那個方盒子中,許多時候,我都覺得生命好像有什麼被它剝奪了。反觀於室外的那些自然的風吹、鳥叫,還有光線,我想那是更好的空間。而且室外很重要的是與行經過的人的互動,像是上下課的學生和周邊的鄰居,都一再的產生關聯性。

那些人們笑著、交談著生活中的瑣事….我很喜歡這樣子的笑臉,很簡單也很樸實,但卻使我感到像夢般的不實際,這像是一個美好的現實夢境,我希望能將奶奶的日常生活轉化,使之變成一種更深刻的事。

所以創造了一個我心中認為的午餐會,這是一個極具儀式化的聚會。去表達出他的特殊與重要性,以影片方式呈現,如同記錄傳說中的那個”楊奶奶的午餐會”。

楊奶奶院子裡的幾株樹梢從矮牆上探出頭,在這樣的春日午後,伴隨著陽光灑落的是掺雜著玉蘭花氣的塵埃。這使得門外藤椅上的湯爺爺和凳上的阿娥姨閒聊了幾句,在經過了一陣輕輕的沈默,阿娥姨收起了椅凳,道別過後,楊奶奶家的院門外,只剩下湯爺爺和浪板屋簷上的大白貓,再過一刻鐘,爺爺收起藤椅,緩步的向內壢里和龍安里的邊界在榕樹下打撲克牌的那群人走去。這時的楊奶奶正在屋內睡午覺,雖然院子內沒人,但是院子的門卻敞開著,由於奶奶並不介意人們駐足在他的院子中,甚至在院中還能發現,那些奶奶提供給人們乘坐的椅凳們。

奶奶為了大家方便進出或是自己放置回收物,所以院子的門都不關,內壢里時常下雨比較潮濕,有些地方照不到太陽,奶奶也提供他的院子給鄰居晾衣服,奶奶這樣的態度使得鄰居們之間,彼此產生一種默契,互相幫助也互相尊重。

楊寓與馬路之間形成了一塊畸零地,這個空間供給了爺爺和奶奶在此觀看行人與車的往來,除了來奶奶家歇息的人兒之外,有一部份的鄰居是特地將回收物投放予院中的,奶奶對於這些鄰居都抱持著感恩的心。

內壢的太陽很烈,所以內壢里的媽媽們特別喜愛曬食物。里內媽媽們很樂於分享彼此的手藝,當一戶人家曬蘿蔔乾,幾乎整條街的晚餐都加菜。在楊奶奶院子裡,也經常能見到附近的媽媽帶著自製的菜餚和大家分享。內壢里是個人口老化的鄉里,大多數家庭中的青壯年人,都已外移到市區尋找就業機會,而剩下的一些老年人口,則因家中人口少,所以餐桌上的菜色偏向簡便化。但是藉著和鄰居分享菜餚,如此一來一往,不但偶爾能不開伙輕鬆一下,還能夠連絡彼此感情,實在是一件美事。楊奶奶也經常在中午邀約一些阿姨們,到家中一起享用午餐,那一餐奶奶通常都會大展廚藝!

「啪~啪~啪~」楊寓的門前聚集了一群爺爺和奶奶,他們正忙著將一箱箱的回收物分類、整理、接著歸位。

每個星期湯爺爺都會固定到自由聯盟(超市)報到,爺爺並不是去消費,而是在收集超市的回收物品。消費型的商業空間,時常會有大型包裝回收物,收集起來的數量非常可觀。湯爺爺在和超市協商回收物品後,超市都會幫忙保留。這天爺爺就推著推車,到超市後面的倉庫,然後從中推出另一台堆滿紙箱的推車,在穿過內壢里的幾條小巷後,來到楊寓。這時坐在門口聊天的楊奶奶和阿娥阿姨馬上就起身幫忙,他們卸下與爺爺等高的紙箱小山,湯奶奶俐落的將紙箱攤開,交由阿娥姨接手整理,然後再經過爺爺仔細的堆疊後,形成了千層狀的紙箱方塔,就擱放在楊寓外牆邊。

湯爺爺對於堆放紙箱有自己的一套作法與堅持,我曾經試著想要幫忙整理,卻被爺爺拒絕,爺爺說:「這個你女孩子家做不來啦~」然後一旁的楊奶奶就笑著說:「那個,他喜歡用,就讓他去用,不用幫他啦~」。湯爺爺用心的整理,每天都花費了許多的時間和心力在整理資源回收上,儘管只是在幫忙楊奶奶,但是爺爺還是全心全力的付出,而不求回報。楊奶奶家附近的其它鄰居也都非常的熱心,除了會將家中的資源回收物品保留給奶奶,閒暇時間也會一起幫忙分類、整理,這樣子的情誼是我在都市中未曾見過的!

資源回收的收入並非揚奶奶的經濟來源,當初楊爺爺與湯爺爺和其它幾位爺爺,都在遠東紡織廠工作,那時候廠內有大量的紡紗紙軸廢材,全都以焚燒的方式處理。楊爺爺覺得很浪費,所以就收集廢紙軸運回楊寓,再變賣後貼補家用,廠內的幾位爺爺們也都會很熱心的一起幫忙。大家在遠紡工作過後,往往順道停留於楊寓,有時候就搬幾張小凳,聚坐在門外嚼嚼舌根子。儘管現在楊爺爺已經不在了,但是楊寓在這些爺爺、奶奶心中已成為了一個無可取代的重要場域。

楊寓的女主人為楊李鏽。楊李繡奶奶為新竹人,在年輕時為尋求工作機會,而北上到當時工廠林立的桃園、內壢一帶。之後在一間機械製作的工廠,進行組裝零件的工作。在經由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現在的先生-楊爺爺。楊爺爺是軍人,在交往過程中曾經到竹北的軍營任職,奶奶也跟隨他到新竹工作。之後爺爺又調回內壢里的軍營,他們就共同租賃里內近中華路的一舊式平房,在結婚後才轉而買下現今的住屋,並命名為楊寓。

婚後的楊奶奶成了家庭主婦,奶奶好客和不拘小節的個性,使得附近的人家都喜愛與奶奶往來。楊爺爺在軍中有一群拜把兄弟,包括湯爺爺等人….,大多都住在內壢里內,大家感情都很好,彼此的家人也都互相認識,關係像一家人。

在結婚後幾年楊爺爺從軍中退伍了,然而為了當時年紀還小的兩個孩子,家中的花費還是需要一定的經濟來源,於是爺爺就在遠東紡織廠找了份工作,來負荷家中開銷。

當時軍中同期退伍的弟兄,有些也同樣到遠紡工作,就這樣彼此的關聯性更高,感情也更加的濃厚。於是每到假日,楊寓總會聚集著許多人和發出此起彼落的歡笑聲。當時從遠紡運回紡線紙軸,使得楊寓形成資源回收的聚集地,也讓附近的人們一起幫忙資源回收,進而產生凝聚力,使得奶奶家總是聚集許多的鄰居。

楊奶奶與先生一共生了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大兒子(阿進叔)有輕微的心智遲緩症,在日常行動肢體上也有些不便。本來楊寓的回收物大多都是阿進叔叔去超市收集,但是近幾年來叔叔的腳狀況不是很好,無法承受來回推著負重的推車。還好鄰居湯爺爺把這件事一把攬下,現在楊寓的大型紙類都是湯爺爺去回收的。在今年(民國101年)年初我進行基地調查,時常會行經楊寓,那時候阿近叔叔在下午時分,經常一人拿著矮凳獨坐在家門口。我在楊奶奶家製作作品的這段時間,阿進叔叔腳的情況變得更嚴重了,他有時候會跌倒,造成身體其他部位受傷。當下如果附近沒有其他人的話,他無法自行爬起處理,這樣的情況很危險。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阿進叔叔獨自出門了。奶奶很擔心叔叔的情形,所以如果有事情需要出門的話,都會請鄰居幫忙照顧一下叔叔。

楊奶奶的女兒和女婿住在桃園,他們生了一男一女。因為彼此住得靠近,所以奶奶的女兒一家,時常會到楊寓度過假日。奶奶說之前女兒一家人每天都會到楊寓共用晚餐,但是為了避免女婿下班後還要兩地奔走,所以奶奶就建議他們假日再來聚餐,奶奶說:[我和阿進兩個人簡單吃就好了啦~]。奶奶的女兒現在是專職的家庭主婦,所以她的先生必須擔起家計,當楊寓這邊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他也會第一時間趕到,像是阿進叔叔跌倒要去看病,或是家中有什麼設施損壞,奶奶的女婿都會負責聯絡。我認為奶奶很重視他的女婿,或許因為丈夫不在了,而阿進叔叔又很需要他人照料,奶奶的女婿就像支持楊家三代的一家之主,所以奶奶看來很尊敬他。

阿娥阿姨為鄰居中最常出現在楊寓的人,她的鼻子很挺、總是畫著粧,塗抹洋紅色口紅和紅色的指甲油,頭髮燙得緊密的捲度。不同於里內的其他婆媽寬鬆舒適的衣著,阿娥姨在纖細的體型上穿著較緊身的衣物。我第一次到楊寓遇到的人就是阿娥阿姨,那一天因為對於院中的樹種感到好奇,想進一步詢問,在門口看見了阿娥阿姨,在掃著玉蘭花的葉鬚,她告訴我那是玉蘭樹,我於是稱讚楊寓的院子很舒適,在聊了幾句話後得知阿娥姨並非屋主,她告訴我這個時間屋主楊奶奶通常在午睡,她只是來楊寓晃一晃、休息一下。阿姨時常會到楊寓與楊奶奶聊天,在下午的兩、三點,阿娥阿姨就會特地在楊寓的門口,和楊奶奶一起等待湯爺爺從超市推回紙箱,然幫忙回收整理。

阿鄧阿姨看起來很隨和,阿姨的皮膚很白皙髮色偏淺棕,體型豐腴的她,時常穿著寬鬆舒適的衣物。她與奶奶喜歡彼此分享廚房中作菜的秘方,有時候楊奶奶出門時,阿姨也會幫忙照顧奶奶的大兒子-阿進。

楊奶奶隔壁的鄰居湯爺爺和國民政府一起撤退來台,剛到台灣時被分配到內壢里的軍營駐紮,在退伍後就定居在內壢里,當時的退伍金很微薄,所以爺爺的生活有些許吃緊,於是爺爺只好再找份工作。爺爺當了大半輩子的軍人,並沒有其他特殊的才能,最後找到了遠東紡織廠的清潔工作。

當時候的內壢為工廠聚集地,但除了此外大多為未開發的田地,那時候遠東紡織廠規模很大,廠房附近區域大多為廠房員工所承租,其餘的廠工有一些居住在內壢里。楊爺爺(楊繡奶奶的丈夫)就是其中一位,湯爺爺和楊爺爺也因此認識,彼此成了鄰居和同事。當時他們和其他幾位同住在里內的爺爺感情特別好,在假日閒暇時間大家都會聚集在楊寓,一同聊天或是資源回收,大夥在生活上也都會互相幫忙。當初有一位爺爺,是遠紡的油漆工,在粉刷完廠房的牆面後,還有多餘的油料,於是就順便將楊寓的牆面塗上油漆,現在的楊寓院子外牆,從剝落的油漆缺口中,還可清楚看見那同於遠紡的綠色底漆。

湯爺爺和楊繡奶奶是鄰居,房子相鄰一面牆。湯爺爺家的窗戶開在楊繡奶奶的院子牆上,從湯宅可清楚看見楊寓的院內景物,有時候湯奶奶會從屋內透過窗,向楊寓院裡的人們打招呼。爺爺家的門外種植了許多特殊花草,湯奶奶告訴我,她在泰國的家鄉有一個很大的花園,因此到了台灣種植故鄉的植物,似乎成了奶奶對家鄉的一種寄託。湯奶奶從外表就可明顯知道不是本地人,她有著黝黑的膚色,一雙渾圓大眼覆著厚雙眼皮,時常編著紫紅的兩條辮子,穿著鮮明又寬鬆的服裝在家門前整理花草。湯奶奶的家中瀰漫著異國風,爺爺在老年後因為通風問題,房裡的床舖就搬到了客廳中,所以現在爺爺吃飯和睡覺都待客廳,我在楊寓的院中時常聽到自爺爺家窗口傳出的電視聲。

雖然我常在楊寓與湯爺爺聊天,但是卻對湯奶奶很陌生。直到有一次,我在觀察基地,時,經過湯爺爺家,發現門前的磚盆彩繪了一些鳥和小動物,我正納悶著:「是誰彩繪了門口的磚盆呢?」突然自花草上方的窗戶傳出聲音。我探頭向窗裡看,隔著紗窗昏暗的屋內,隱隱約約透出一個婦人的身影,婦人的音調扁、字字緊連而句末的字音拉長,有一種特殊的口音,和我對話時臉上始終帶著笑容,是個開朗的人。她熱情的邀請我到屋內坐,耐不住好奇心的我就這樣踏進湯宅了!

一進門看到的是一個小巧有些昏暗客廳,室內並沒有開燈,只靠著窗戶灑進屋內的自然光,除了木頭長椅和矮桌外,還有一張單人床鋪置放於牆邊。雖然屋內的家具著實老舊但是卻使人感到溫暖。那些他人遺棄,又被奶奶拾起整理後,重新佈置成為了屋內的一份子。卡通風格動物圖案的一席窗簾,一床亮橘色的花布床單,木椅上的多彩椅墊,電視櫃旁奇異的玩偶擺設。看得出來奶奶在打理家務上花了很大的心力,湯奶奶和我一起坐在彩色棉椅墊上,在家常幾句後她提到了遠在泰國的家人,然後自電視櫃下拿出了一本相簿,這本奶奶的相簿就像是奶奶人生縮影,裡面有她的家人、家鄉還有年輕時和湯爺爺的合照,她向我訴說著很多的往事。

在談話過程中我需要很專心聆聽,再加上照片的輔助才懂得奶奶的意思,雖然湯奶奶嫁來台灣己經十多年了,但是她說的國語發音,還是有一個特殊的腔調,語法也有些混亂。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湯奶奶,比較少和人接觸的關係,平時奶奶都待在家中,有時會出門澆花,偶爾會與一個泰國奶奶聊天。湯爺爺和湯奶奶沒有小孩,我認為爺爺很喜歡小孩,因為每當有上下課的學童與爺爺打招呼,他的臉上都會流露出特別的笑容。

湯爺爺的生活很樸實、規律,在清晨的五點鐘,爺爺就已起身準備出門了。六點多在繞了內壢里幾圈後,回到了楊寓門前休憩,這時候學生們紛紛經過。爺爺和他們打招呼後就又到里內,走了幾圈,來到了九點楊寓的人潮最多的時段。這時候婆婆媽媽們都剛自內壢市場買完菜,在行經楊寓時小作停留彼此聊聊閒話家常。爺爺並不加入她們的話局,他只是單單的坐在藤椅上,與其說他是在觀看行進的路人,不如說他卻實的享受陽光照耀的溫度貼切一些。接著爺爺來來回回散步了幾次,又坐下休息了幾次,然後前往內壢里與龍安里的邊界。(那塊地是行政單位放棄管理的區域,因為他是一個曖昧的邊陲,夾在兩個行政管理的範圍中,但是這個地方卻是我眼中非常重要的場所。三兩顆老榕樹、幾張廢棄沙發、舊桌椅和張貼佈告欄所設置的屋簷遮蔽空間,這就是里民口中的榕樹下。)

"一些叔叔伯伯和爺爺、阿姨,都會相聚在榕樹下玩撲克牌和下棋,爺爺與幾個老友打了幾局後返回家中。這個低限制的公共社交場所,提供民眾休閒同時維持彼此交流聯繫。在吃過午飯的下午時光,爺爺推著收集來的紙箱和楊奶奶一起整理。在用過晚餐後,又出現在楊寓的門口,坐於藤椅上觀看著六點的垃圾車來臨,還有隨著”少女的祈禱”旋律,拋起的垃圾。就如此天黑了,整點了,楊奶奶家客廳的掛鐘響了七下,爺爺回到家中,在客廳的床沿睡了。爺爺每天的行程大同小異,由很多小事件填滿了生活,這樣長期持續活動(身體)的行程,也使得爺爺七十多歲了,身體依然硬朗不輸年輕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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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日記

2013/11/03





2013/12/09












2014/01/23

















作品名稱:楊奶奶的約會

作品方式:錄像

作品操作方式:

親自製作工具,安排影片中人物的動作,拍攝下來。

作者的切入角度:
作者認為里民在這裡停留(或聚集)在這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並把楊寓視為內壢里的一個集會場所。由於這個場所的存在,讓里民有了空間可以交流,社區裡的關係因此變得更加緊密,大家也都更和諧。
作者希望能把聚集這件事延續下去,並思考著如何讓他更好。

作品與環境關係:
作者想以一種隆重的方式預告著這場集會的發生,之後衍生出儀式性的效果,而這效果非常明顯的影響了楊寓的整個氛圍。影片中出現的聲音,幾乎就是平常走在內壢里可以隨處聽見的。

作品分析比較:
這是第二屆中唯一的錄像作品。錄像作品對於社區的影響是吃虧的,其一,他並沒有辦法時時刻刻的播放著,很難再看見他存在於內壢里這個社區,還有之後相互改變的地方;其二,對社區無直接的幫助與貢獻,有的話較多為心理層面,但此影像我認為只是一種現象的轉換,並無到達或是想說其他更多的事情。

影像的背景為楊奶奶的家,但畫面裡卻沒有楊奶奶或任何爺爺阿姨在裡面,反而是轉換了這個空間的氣氛,讓原本悠閒的氛圍變得較為隆重嚴肅。

蔡艾芸/框與眶


耿學武,山東人。民國十三年時出生在藤州,直至今日,他已經走過了八十八個年頭。但在家鄉待的時間只在一生中占約短短五分之一。至今聯繫的只剩他的姪兒們,父母兄弟們早已辭世。

他身高大約一百六十五左右,皮膚稱的上是白皙,還有點白裡透紅,白皙的皮膚中透出許多大大小小的斑在四肢上,藏在一痕痕的皺紋中,若隱若現。臉型偏小,顴骨高凸,眉毛灰黑筆直且濃密,眼窩明顯凹陷,右眼眼頭上有一顆四分之一硬幣大的肉瘤,鼻樑中挺,鼻頭飽滿貌似蓮霧,嘴型偏薄,上唇向內縮。

耿伯伯夏天的穿著總是這樣的,一件泛黃的汗衫,加上一條有點尿漬的衛生褲,腳上踩著雙咖啡色拖鞋,或許是當兵時的習慣,也或許是我們所認知的老人家總是這麼穿著,在我跟他接觸時,他總是如此的打扮。而冬天衣服的色彩卻大不相同,深藍色扁平帶點小葉緣的帽子,紅色的直紋高領,藍色的針織背心,灰色厚棉起毛球的長褲,咖啡色的厚襪,唯一不變的只剩那雙咖啡色的拖鞋。冬天的他明亮了許多。

八十八歲的他依然有著一頭烏黑的頭髮。

或許吧,在黝黑的頭髮下,是耿伯伯不認老的一點小倔強,如同他雖然行動已經不如往日,總是需要彎著膝蓋小碎步前進,但他依然不使用拐杖,想證明他還是生龍活虎,而且可以自己生活,但他臉上的歲月卻騙不了人,兩頰的皺紋明顯的可數,眼周的皮脂下垂,眼睛呈現斜三角的形狀,嘴角的皮膚已呈現小溝槽明顯的痕跡,還有下巴縱橫的紋路,那都是光陰的痕跡與深刻的故事。

耿伯伯在大家庭中成長,在他之上有四位兄長,而他之後還有位弟弟,家中經營餐館的耿家,老實說應該是負擔的起,但他卻選擇了從軍,為的是減輕家中的負擔。

而我在訪談中,也能從一些小舉動中看見耿伯伯對於從軍時的感受。

我:伯伯你幾歲入伍當兵呀?

伯伯:十八、九歲就入伍了。

我:為什麼都出選擇入伍啊?

伯伯:不當兵要吃什麼,這是生活問題。

我:在大陸當兵跟在台灣有差別嗎?

伯伯:一樣。

我:這邊有比較輕鬆還是發生的事情不同?

伯伯:來到台灣比較…沒有戰爭(前後搖擺、搖晃著身體)。

我:那在大陸的生活應該很不安吧?

伯伯:對…對阿(揉著眼睛有點沮喪),以前的事情現在不要講了…怕半夜睡不著覺。

我:那來台灣之後,在軍中做哪些工作?

伯伯:開車子,都幫主管開車,主管你懂不懂,就是軍中的老大(笑著)。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相片在那裏(退役的相片放至在電視旁的矮桌上)。

我:那為什麼後來選擇退伍?

伯伯:不退伍那待遇太低了,一個月才三十塊(扁著嘴)。我退伍快三十年,才領一萬多塊錢。

我:每個月領一萬多塊錢嗎?

伯伯:退休金,保險費先領,再領退休金,(搖著頭)哀,很少阿!

(因為在側拍,伯伯跟我聊起了我的相機,小心囑咐的不要被偷去了)

伯伯:你有去過澎湖嗎?

我:有阿,我有去玩過。

伯伯:我退伍都沒去玩過了。

我:伯伯你有待過澎湖??

伯伯:離開大陸後住在那邊。

我:所以是十八、九歲去澎湖再來台灣嗎??

伯伯:在大陸、再來澎湖。在大陸當兵都不算,在澎湖才開始算。

我:那在澎湖待多久啊?

伯伯:待好久了喔…待好幾年。八二三砲戰在那裏待著。

我:那在那邊的生活不就很緊張、睡不好??

伯伯:那個事情不要提了,談起來很疼心(聲音很失落)。

(隔了五秒後又說)

伯伯:在那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暖。(傻笑了一下)


耿伯伯原以為從軍可以減緩家裡生計,可以填飽肚子,但入伍後卻發現一切跟想像的都不同。

吃不飽、穿不暖的軍中生活,輾轉到了澎湖;當時才十九歲,在澎湖的日子依舊如同在中國的那片國土上,三餐不繼之外,對家人的思念遠遠的超載身體上的苦。由於當初離開的匆忙,沒有帶可以紀念的物品在身上,甚至連一張照片都變成一種奢求。

我:那後來退休的工作待遇有比較好嗎??

伯伯:老百姓的待遇好,公家的待遇不好,老百姓的待遇起碼高一倍阿。

我:那退休後為什麼選擇住在內壢這地方?

伯伯:我當初選擇這裡空氣好阿,這房子還可以加蓋阿,你看那照片。

我:什麼照片?

伯伯:你看你看我那第一軍團的照片(驕傲的不斷的指者放在電視旁的照片)。

我:那為什麼龍岡離華勛比較近,怎麼不選擇華勛那一代的房子比較方便?

伯伯:我那時候退休了,在榮民工廠上班,華勛那邊一部份是榮民一部分是老百姓。(沉默五秒後)現在的是會亂七八糟,亂的一蹋糊塗(無奈的笑著)

我:哪裡呢?

伯伯:(笑著)你沒看新聞阿,天天都在報導,整個台灣都這個樣子。

我:那內壢這環境呢?

伯伯:這裡是治安後來才亂,環境更複雜,小偷很多。

我:那伯伯有被偷過嗎?

伯伯:有阿,怎麼會沒有!

我:那有想過要搬走嗎?

伯伯:沒有,搬走不是這麼簡單地,買房子哪來的錢,對不對(無奈,把頭撇一邊往牆上看)

我:恩…

伯伯:鄰居是誰合不合得來也不曉得,對不對?我也喜歡這個樣子,不高興一天也好,出去坐坐也就沒事了,不好就不要出去,看電視就好了,是吧?

我:對阿…

伯伯:出去幹什麼?(喘氣著)

到了台灣,來到了龍岡一帶的軍營,但這裡的生活讓他感到乏味,拔草、挖土,還有許多枝微末節的瑣事,日復一日。幾年後,耿伯伯的工作變了,幫長官開車這件事讓他感到驕傲,因為,對於他而言,這是榮譽。

從軍的日子到了他六十歲那年結束,於是他買下了內壢里的這間房子,準備新的生活,但是微薄的退休金卻承擔不起生活的壓力,迫使他必須再開計程車來維持家計。

中美斷交後,耿伯伯賣了車,到了榮民工廠擔任廚師,但隨後又擔任了廠長的司機,工作又如同往常了。


然而,每當講起這附近的治安,伯伯總是不免的越來越激動。或許是當初以為這是一個很舒服很乾淨的地方,卻有所落差吧。

當初他買下這裡,是以環境做為選擇。他覺得環境很清幽,空氣很好,而且房子可以往上加蓋。但後來卻演變成小偷越來越多,私娼寮越來越興盛,左右鄰居很複雜,甚至有販賣毒品及槍械的可怕分子,讓他對的環境越來越失望。此外他也覺得這邊的人沒有感情,也不熱情,與他的家相差很多。

關於他的家鄉、他的家人他所說的熱情,始終無法深入探討,因為每當提起家鄉時,他總是眼眶泛紅說:”別提了,提了也回不去了。

對於耿伯伯的居住環境, 他在這活動的地方較少,目前與楊寓那附近為活動範圍,較少與對面的李伯伯與右邊的鄰居唐伯伯交談,因為李伯伯與唐伯伯是韓戰俘虜來台的兵,雙手臂上刺有反共意識的文字,與耿伯伯政治觀念不同。他們聊天的內容多以食物為主,分享生活美食。楊寓對面的那戶人家讓他深受感動,感動原因都來自一些貼心的小動作,例如像是幫他叫計程車…等。他每次出門不超過1小時,因為他常覺得話不投機不如回家看電視。左邊的鄰居讓他頭痛,那戶人家梁錦紹伯伯曾多次與耿伯伯大大出手,原因來自於梁伯伯因退休早,但官階低,退休金不高,又得育一子,梁永泉。梁永泉及其夫人符寶玉為智能障礙者,退休後的他與他內人符寶玉在外拾回收資源為經濟來源,但都於三更半夜,拾回的回收器皿常常在半夜敲敲打打擾民。他最反感的是巷內最後一戶人家,主要是槍械及毒品買賣,他說這些人好吃懶做不務正業,讓社會治安變差,所以從不跟這種人打交道。

或許這麼聽下來,會覺得這環境根本不適合耿伯伯居住,但他依然在這裡住了這麼久的歲月,畢竟這裡是他的第二個家,而他的家,在遙遠的另一端海洋吧。

我:恩恩…那伯伯是六十歲退伍後買下這間房嗎??

伯伯:我那時候在外面工作,哪有買這間房子,我在外面做事情也有房子阿!

我:那這間房子是什麼時候買的?

伯伯:六十五年的時候買的。

我:所以這時候這邊(內壢里)環境還很好?

伯伯:很平靜,不像現在亂七八糟。像我隔壁就是一個麻煩事情。

我:但我聽里長說他們好像是弱勢族群

伯伯:哎呀,那是麻煩事阿,你養不起阿,對不對,就不要生。

伯伯:台灣人這事情,台灣跟大陸差太遠了。

我:那兩者比較哪個好?

伯伯:講起來台灣還是好,但是沒有大陸這麼的有感情,你沒看新聞嗎?這附近治安真的…(搖頭)

伯伯:你又看到外面那很多小房子嘛?有很多女的,哎呀(語氣見弱)

我:我知道那些阿姨們

伯伯:不要過去阿,那邊很亂,常常有很多人

我:還好啦,他們不會怎麼樣吧!

伯伯:他們好手好腳的,把自己搞的一蹋糊塗

我:伯伯你有認識的嘛??

伯伯:沒有!怎麼可能有,他們不是家裡有問題就是男朋友有問題。

我:伯伯你怎麼知道?

伯伯:一看就知道,有時候還帶小孩子一起,敗壞社會治安!

採訪後,我大略參觀了耿伯伯的家。

簡單樸實卻因應具全,一進門是客廳,客廳中有張沙發,冬天上面會有三到五件的毛毯,花樣及顏色則與耿伯伯的衣服大不相同,紅的紫的、小碎花或是牡丹花的。原本在沙發旁,牆上的神明桌已經在前些日子拆了,但上面供奉的不是神明,無神論者的耿伯伯在上頭擺放著的是一堆雜物。

客廳有兩台電視,一大一小,用的是同一個遙控器,當大台的電視開起,小台的則會關閉,像對話一樣很有趣。耿伯伯常常看的頻道是日本的摔角頻道,他會隨著摔角頻道的選手來評斷他的招式及下一步的動作,即使反覆的看著同一集也不會膩。而西洋電影他則選擇沒有廣告節目的那一頻道,他沒有耐性而且不相信誇大不實的廣告,讓他常常看到廣告而叫罵著。他不喜歡看新聞,對傳教的節目也不感興趣,但他還是會看看新聞,了解最近時事。耿伯伯也常常說到社會的險惡、大陸過去的美好,即回祖國的一些想法,而看傳教的節目主要只能了解一些人生道理,並不是因為信仰。

我始終很難想像那些日子,耿伯伯度過的日子。

關於抗戰的,顛沛流離的,來到這裡的。都是現在太安逸的我們難以想像的。歷史課本中寫到的,我們讀過的,比不上耿伯伯經歷過的深刻,而我也只能試圖用我的作品來試圖呈現一些什麼,進而留下一點新的回憶給這個地方,給耿伯伯。

故事本身總是迷人的,而我看著這一切,我知道那是因為這一切都是用生命換取來的,這又怎能不令人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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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日記

2013/11/03



2013/12/09

















2014/01/23



























作品名稱:記憶框架

作品材質:鐵框和鐵條

作品操作方式:
以鐵條連接在紅磚牆上做支撐,另一端焊接鐵框,不同大大小小的框組何排列再塗上不同的顏色,藉由色彩改變環境上的氛圍

作者的切入角度:
作者發現耿伯伯(合作對象)對這間屋子感到非常驕傲,耿伯伯平常不太交朋友也不太願意出門,但最常的就是站在家門口或是這面牆前的地上撿撿垃圾。
作者想把耿伯伯的依靠(這間房屋)留下像相片般在許多框中,畫面取決於今天的天氣、平常的生活、內壢里的一切,組成各種不同的畫面,相反的經由框的切割,讓每個框框都變成一張張動態的影像。

作品與人的關係:
觀者和被觀看者之間的關係是作者覺得最有趣的地方之一。觀者與被觀看者的角色是由角度上的觀看來定義的,觀看角度的不同再加上框與框之間編排造成的內外呼應,都形成有趣的故事和內容,並影響整個環境上的視覺觀感。

作品分析:
感覺作者並未再更深入發現伯伯和房屋之間的關係,不管是精神上的或是身體上的。
畫面的保留直接聯想到相框切割有點了無新意,不過,相框之後的延伸__眼眶,造成觀者與被觀看者之間不同的角度與內外呼應是有趣的想法,但由於實際操作時作品的尺度和屋子之間的距離沒抓好,很難體驗或感受到作者這部分的想法。

框架因為使用較繽紛的顏色裝飾促進周圍的氛圍,但我卻覺得沒有和紅磚牆是一體的感覺,框的方面應該要再做更多發揮,通常一幅畫的畫框和畫面是會相互配合的,並未在這裡感受到那種相輔相成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