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22

郭柏靖/潛水鐘


初進內壢里,日夜變化讓我感受最為深刻,在一個車輛川流不息中華路旁的小村落,這般寧靜相對於外面的熱鬧,延伸至內壢里住有相對多數的老榮民及老年人,步入了入暮之年,也無力工作,觀察於這相對的時間感,也使得我往後的發展都跟時間性有關。

內壢時間對一個外來者來說時間流動感其實相當緩慢,但對現居里民來說其實並不。內壢里位處於桃園市與中壢市兩雙核心都市之間,中壢市發展因人為關係變的便利,再者因為工業區的關係變得繁榮,但內壢位居中壢市與桃園市邊陲,發展較緩慢。因此就一個時間切片可以發現其中快慢快的節奏。

內壢里有趣之處不只有時間性,在一個小村莊內有一座靈骨塔,也是其特別之處,這座靈骨塔在民國60.70年代興建至現狀,看似座單純的塔狀物,其實也是里民的信仰中心,對於前人生死之信仰是台灣習俗中常見也絕對存在的,而在住宅中聳立一座尖塔,也是內壢里一個迷人之處,因此對於靈骨塔信仰也是我在作品發展中的一線。

舊基地

原基地位置為內壢里的中心位置,而中心位置會有一個時間,一個里的聚集力,也是我一直所認知的,因此在基地,內壢里中心設置一個時間裝置是主要的發展方向。

時間裝置分精準(鐘)與非準確(日晷等),而以內壢里人口組成來看,準確的鐘似乎不被需要,鐘的準確與否對里民來說似乎就不是那麼重要,以天候來分辨時間是內壢里較為平常的方式,例如日與夜變化,晴與雨變化等,是一般習慣於規律生活模式的里民常態。而我以雨水作為時鐘的媒介是由於雨水為內壢地區除陽光、風之外的重要自然條件,收集雨水後可以被控制漏水地點,基地位於排水道之上,排水良好,因此以雨水為時間沙漏,是對於社區以及自然條件觀察後的選擇,也期能因水漏而能與內壢里產生對話。

原基地

基地的位置在122巷的十字路口,陳家停車庫旁的畸零地(長約4.2M,最寬點約1.8M),目前放有一個反射鏡,一棵桂花,一棵美國花生,一個私人餿水桶。這條路上流動多為行人、摩托車為多,因為路口較窄的關係,車輛較不會選擇此路進出,而步行的人早上10點左右多為老爺爺老奶奶,去買菜要回家,這樣一再重複的生活習慣只會因為天氣因素而被擾動。而其他時間點也以老弱婦孺為多,年輕人或壯年人則多以代步車為主。

觀察基地點,發現廚餘桶是內壢里另類的中心,若以廚餘桶為中點,53弄長為軸畫圓,可以得知2/3的內壢里都涵蓋在裡面,約略可以得知這個廚餘桶所服務的範圍。廚餘桶在一早約6點剛換新桶後,大約7點開始會陸續出現倒廚餘的人,午餐後大概下午2點,若太陽沒那麼大,開始會出現倒廚餘的人,所以廚餘桶本身和餐時息息相關(他被使用其實也是因為吃飯這民常行為),而在一天之後,廚餘桶會更新,因此可以歸類出里民倒廚餘的時間分類為7-9點、14-16點、18-20點,如此一而再規律性的重複。

7/19 因為原基地地主堅持要拆的關係,決定更換到新基地(內壢里136巷)。

7/22 拆除與重組工作完成

7/28 建造草皮花圃(薄荷、草皮)完成為不規則弧形狀對比上方的幾何構造集水器,在集水滴漏處下方種植林玉蕉阿姨所要種的小榕樹

8月中 小榕樹被偷走

9/1 重建草皮花圃為幾何形狀花圃,其中一三角點遙指向靈骨塔,藉此統合成全幾何狀構成的滴水自給花圃,重新種植在集水滴漏處下方2種常見卻隱喻內壢里的植物(樹蘭、七里香),因這兩種都是相當常見而會被遺忘的植物,但仔細一看、一嗅,卻可以發現其花枝百放的樣貌。

作品發展

(簡圖1、2,模型1

此模型的概念是雙手合十的意象,做一感謝食物或先祖的動作,結合廚餘桶的使用,方向朝著內壢里的地標-靈骨塔,以骨架的形式表現雙手合十,合十的手縫間封以鏡面壓克力和秒針鐘牆。

(簡圖3、4,模型2、2.1

去掉限制許多的具體鐘面以及鏡面壓克力後,開始從基地本身的線條以骨架的形式表現,發展了幾個類似的骨架模型,照片為其一刻意在左半邊避開反射鏡所做的骨架。

(簡圖5,模型3、3.1)

發展16個模型中的其一,依然從基地本身所產生的基地線條做骨架,上半部錯綜的線條,連線集合於一點,讓此模型看起來有似危險卻安全的對比,也以此模型做為往後發展的草模。

(簡圖6,模型4、4.1)

延續上一個發展模型的模擬圖面,將上半部做為一大型儲水箱,藉以收集雨水,讓雨水透過上半部的收線集合點做為一個滴水鐘,下方原有的兩個植栽整地成讓合作里民可以種花等植栽的養植土。

(模型5、5.1、5.2)

發展上一圖面,依屋頂原有的框架拉上主鐵桿,做為收縮骨架,上半部的滴水孔成漏斗狀,方便滴水,下方的地板為防暴雨使得蓄水量過大而導致骨架崩解所做的地板支架,為重複排列的斜撐,埋於培養土底下。

"時間演繹 I 林玉蕉阿姨"

(內文簡稱林玉蕉為阿姨)


-時代背景

民國39年紡織業在中壢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因為人口急遽增加)

-初到內壢

民國46年阿姨搬到中壢,那年17歲,從苗栗到遠紡前身的正新紡織廠工作,在她的依稀記憶中,記得那時候的中華路中間還是潺潺細流,不少人在細流間洗衣服,而兩旁是單行道,種滿整排樹,那是阿姨第一次到內壢的印象。

-內壢里45年

阿姨剛北上一開始不住內壢里,在婚後花了4萬4千元買房子搬到現居地(中壢市成功路122巷21號),這時是在阿姨大兒子八個月的時候,兒子今年47歲,在內壢里也定居超過46年以上,從之前還可以在家前面闢個菜圃,到現在蓋起了大廈和棟棟舊眷村改建洋房,不禁感嘆時間過得真快。

民國67年丈夫因為找工作要回去請親姐幫忙,但因當時還沒有安全帽管制,騎機車車禍腦死,葬於苗栗銅鑼賴家祖厝,自此阿姨開始得做過往丈夫會做的事,好比煮飯、洗衣服等,獨自撫養著3名兒子。

民國71年原址一樓平房改建為4層樓,阿姨那時候拿著約20幾萬的車禍賠償費跟著鄰居改建。

民國101年2月阿姨提到丈夫還在世時,常帶著小孩一家5口到虎頭山,阿姨喜歡健走,所以覺得特別好玩。丈夫過世後阿姨開始一個人去爬山、洗溫泉等,虎頭山也在丈夫過世後就相當少去,2月虎頭山當時櫻花盛開,阿姨才意識到似乎很久沒到山上健走了,於是隔周偕孫女造訪孫女尚未去過的虎頭山。

空間記憶 I 林玉蕉阿姨

-大自然(草原)

記得有一次,阿姨分享了一個小撇步,是他之前跟一群朋友到高雄桃源健走草原,好幾甲地的草原讓人心曠神怡,一行人一看草原太興奮,結果迷了路,當時候有兩個關鍵人物,一位是主辦人的女兒有去過說她知道路,一位中年男子說他也知道,大家也就一心以為就算迷了路,都還是可以靠著這兩位關鍵人物下山,但後來準備下山時,發現就是找不到路,試著走過去某些樹叢後面卻沒有路,一行人這時是焦慮又緊張,阿姨說假若當時是晚上會嚇死她們好幾個老人家,幸好當時是中午一、兩點,而山下的遊覽車司機在約定時間卻苦等不到人也相當心急,十幾個老人家在山上也心急如焚,大家便開始集思廣益試著想辦法,試著用電話也無收訊,而當初自以為的自信所以也沒有人帶指南針,這時有人提議跟著草原上的牛走下山,被大夥罵想當然不能跟陌生的牛走,難保野牛不會忽然爆走。後來有位聰明的男士想到解決方法是跟著水溝走,因為水往低處流的道理,下雨天有水就會往下流,但就八成不是剛爬上來的那條路,水溝路相當陡,所以得一個拉一個移動相當緩慢,費盡千辛萬苦,終於下山,雖然不是停車場但起碼是下山了,這是阿姨出團旅遊的有趣經驗。

在阿姨老公因車禍過世後,只要阿姨有空,就會獨自一人去健走,但後來或許是工作忙,也無暇放鬆,雖然壓力沉重需要獨自撫養3名子女,但因為喜歡大自然,也讓阿姨找到了紓壓方式。

-老內壢

阿姨說丈夫過世時,當時巷弄(多是平房)的人情味濃厚,大家一聽到這個消息,街頭巷尾馬上來幫忙喪葬事宜,或許是時代性不一樣了,現在喪禮都為喪葬業者所包辦,在民國6.70年代卻不然。街頭巷尾互相幫忙、互相討論喪葬瑣事,也變成了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的事。

時間演繹II我與林玉蕉阿姨

民國101年3月

第一次對阿姨說明我想在內壢里做的東西時,她可能認為僅是個放在外面的放大版家用時鐘,所以覺得時鐘這想法不錯,因為她覺得現在的人比較少戴錶,都用手機,像她就是現在很少戴錶的人,阿姨曾經有過好幾次經驗都是以為心愛的錶不見了,但其實是自己的疏忽罷了,此後受不了一而再的驚嚇就極少戴錶,所以覺得做一個時鐘放在外面不錯阿,建議是如果要做時鐘要做四面,讓四邊的人都看的到,舉例說往中壢路上的大時鐘。

阿姨還模擬有時鐘後的狀況劇:

  1.經過的人就會看一下說,阿金罵喜歸店(阿現在是幾點)。

  2.歐巴桑們說阿時間到了,趕快回家煮飯噢。

  3.阿喀緊欸噢(阿快一點噢),小朋友要下課了,趕快去接小朋友。

民國101年4月

阿姨其實跟你我身邊的歐巴桑一樣,常會大聊八卦,比方說近來談到對面大廈裡住了一位老太太,前陣子還可以下樓坐車去醫院複診或下樓散步,最近似乎沒見到人了,阿姨跟鄰居們都在猜老太太是不是過世了。類似的八卦看似無關痛癢,但也會有說長道短的抱怨(惡)鄰居的所作所為(像是停車問題等),(惡)鄰居真的有如阿姨這般所述嗎?或許不該只聽片面之詞。

阿姨教了一種跟鄰居搏感情的小撇步,她說很管用,就是「打開大門」,主動大聲吆喝邀出門散步的鄰居進家裡聊天,在我真的體驗過後發現這樣真的拉近不少原本以為的人與人的距離,尤其對於鄉下地方更是如此。有一次剛好邀了一位在市場裡賣菜的阿桑進來聊天,她住在阿姨家對面大廈,內容當然先是噓寒問暖,接著阿桑問我在幹嘛,解釋一番後,因為阿姨旁邊堆積如山的回收物中有著哥哥的木製家具而開始聊起木製家具,接著聊到最近安藤忠雄所要蓋的靈骨塔建築,內部從原先一個塔位3.4萬,到目前漲到近乎百萬,唏噓不已。或許真的沒有聊什麼偉大理想或家國大事,但這樣聊天也是最直接親切的你我生活,讓我想起回到鄉下老家的感覺,遇到人先一聲「甲霸袂?」,當然最後話題始終不離隔壁那條巷尾的老李或王大嬸又怎麼了的家常,但這樣的聊天應該也稍稍解了家庭主婦平時無聊的煩悶。

民國101年5月

阿姨在這把年紀(今年70歲)似乎也很難找到什麼工作,平常收集附近人家的回收物,或者該說,附近人家會主動把可以回收的東西給阿姨拿去賣,常會使阿姨家的一樓堆滿許多回收物,該是阿姨平常會跟鄰居們噓寒問暖互通有無的關係,才會有這樣的好鄰居,也讓阿姨賺取微薄的收入,貼補日常家用。阿姨是個念舊的人,因為哥哥當初新婚買的木製卡楯桌椅櫃子要丟,但阿姨發現狀況不差只要稍微整理尚可使用,因此全部通通撿回來也將一樓堆得像座小山,阿姨還因此炫耀有幾張椅子都是用卡榫製成,沒有用到一個釘子,在當時的售價比較高。

空間記憶II我與林玉蕉阿姨

-新內壢

阿姨家對面在民國70-80年間蓋起了大廈,是內壢里的第一棟大廈,大廈這類集合住宅顧名思議可知它比起一般透天厝少了那麼點人情味,多了牢籠感,平時大家都是關起大門,各過各的生活,甚者,老死不相往來。當然工作完下課後就各自回家裡面休息,這種隔著兩扇門以上,無法打破的距離似乎是大樓目前難以改變的事實。

有一次我去找阿姨時,碰巧他正在搬一布袋的紙類回收物,見狀過去幫忙,阿姨都70好幾了,做這般搬運工作,實在難保不會傷到身體。回到家裡面後,我問阿姨怎麼會從裡面搬東西出來呢?她說:「因為有鄰居要給我回收物(一堆書、牛奶罐等),鄰居說兒子用不到了,所以就拿給我收一收賣一賣。」這未像是我前文所述的大廈住戶的情況,我好奇的只好繼續追問為什麼阿姨會認識裡面的住戶呢?阿姨說,有一次大停水,那個人(大樓住戶)因為家裡沒水只好去載水,但因為大樓門口有一階坎,她(大樓住戶)一個人因為水太重搬不過去,我剛好看到,就跑過去幫他,之後就開始漸漸變熟了,後來遇到就會開始點頭招呼或小聊一下,阿姨說到這相當得意。聽完這故事我忽然覺得主動原來這麼容易拉近彼此的距離,或許大樓住戶們如果想生活在多點人情味的環境底下的話,或許應該要彼此都主動的敞開門一些,這樣也較能消弭鄰居間的隔閡。

-王林滿妹

住在原本選定基地旁種了許多花草的王奶奶,聽阿姨跟里長都說她人不太好,怎麼個不好其實我也沒遇過,因為我們每次相談甚歡,甚至她也會拿茶水給我,雖然不是我的合作里民,卻也對我蠻好,大概只有剛要找合作里民時,一群同學到她家門口的時候可能讓她有些驚嚇而一點也沒有理會我時態度差了點而已。而阿姨似乎相當不喜歡她,或許是之前有什麼糾葛,又或者是被里長洗腦,總之素來不太交談,即使阿姨常被晶晶(小孫女)拉著要到那附近看花。2012年5月初第二次評圖時,阿姨有來,在評完我的作品後,阿姨與王奶奶也就碰巧的因為我的關係似乎也促成他們的交談,或許是客套,但這也使我或作品成了他們之間聯繫的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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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材質:木條,壓克力板

作品操作方式:
雙手合十的意象,做一感謝食物或先祖的動作,結合廚餘桶的使用,方向朝著內壢里的地標-靈骨塔,以骨架的形式表現雙手合十,合十的手縫間封以鏡面壓克力和秒針鐘牆。

作者的切入角度:
1.                時間:內壢里位於處於桃園市與中壢市兩雙核心都市之間,中壢市發展因人為關係變的便利,再者因為工業區的關係變的繁榮,但內壢位居中壢市與桃園市邊陲,發展較緩慢。因此就一個時間切片可以發現其中快慢快的節奏。
2.                信仰:在一個小村莊內有一座靈骨塔,其特別之處,這座靈骨塔在民國60.70年代興建至現狀,看似座單純的塔狀物,其實也是里民的信仰中心,對於前人生死之信仰是台灣習俗中常見也絕對存在的。
時間裝置分精準(鐘)與非準確(日晷等),而以內壢里人口組成來看,準確的鐘似乎不被需要,鐘的準確與否對里民來說似乎就不是那們重要,以天候來分辨時間是內壢里較為平常的方式,例如日與夜變化,晴與雨變化等,是一般習慣於規律生活模式的里民常態。而我以雨水後可以被控制漏水地點,基地位於排水道之上,排水良好,因此以雨水為時間沙漏,基地位於排水道之上,排水良好,因此以雨水為時間沙漏,是對於社區以及自然條件觀察後的選擇,也期能因水漏而能與內壢里產生對話。

作品分析比較:
這個作品以一個抽象的觀點切入對內壢里的觀察,雖然靈骨塔是一座實體的尖塔,但其信仰卻是在內壢里民間的生活與行為間流漏與流竄著,並串聯著整個內壢里。而時間的概念,似乎總能和他所選擇的基地產生某些連結,一市中心位置會有一個時間,一個里的聚集力,因此在內壢里中心設置一個時間裝置;二是與原基地同位置的廚餘桶周邊所帶動的人群聚集與流動。郭柏靖學長透過兩者抽象素材的結合來描寫內壢里的樣貌。
而完成的最品如漏斗一般的形狀使得裡面的流水能夠緩緩的滴下地面,澆灌著樹苗,真有一種時間流逝之感,而底下的樹苗也讓人體會到樹木的栽培不易,人類在使用自然資源時應該更謹慎並抱持著感恩之心才是。

由於「潛水鐘」是依樣真正有在接觸水源的作品,經過了兩年的雨水沖刷,加上中壢工業區的酸性雨質更增快了木材的腐朽速度,最後一次見到這個作品時其高處已經塌陷了下來,且壓克力製的水缸也已經積滿了青苔,堵住了出水孔,雨水不僅不流通也失去了漏斗的意義。最終仍然逃離不了被里民拆除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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