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30

區文瑋/內壢



火的產物-磚

浪漫主義認為:「火只須標明自己的在場,就可以顯現它的威力,在量的方面,火總是微不足道的,而在質的方面,它總是第一位。」─火的精神分析

在一個凹凸之間。在一個沒有愛情和家庭的地方。

從這學期開始,我試著從性工作者的角度來探討這個社會的制度、價值觀等等。並且選擇用毛線做了填補磚牆縫隙的行為。那一條街既是一個過度刺激性想像的場合又是一個公共與私人的二元對立空間關係。勞力者可以被社會大眾接受並且商品化,但是性勞力者卻不,是道德問題還是法律問題?那婚姻外的性行為又是屬於何者? 《遇見都市:理論與經驗》性工作者站立的位置本身就是矛盾的,一扇不會關的門,坐在門邊,穿著肉色絲襪的腿則跨越到街上。

人和人之間都有一面圍牆, 在那面牆的磚瓦剝落時, 光線從縫隙裡透出,我們漸漸了解彼此。

在空地時我一點都搞不清這句話的真正意義,直到搬到停車場後,我發現那些曾經對我說過話的居民,竟然從我腦子裡一一浮現,我漸漸了解到,不管是透過磚塊、性工作者都只是用一種方法來了解內壢里,藉由這些和居民溝通的過程也一點一點像牆上慢慢剝落的磚瓦所縫隙散出的光,建構出我認為的內壢里。

理想化的黑白內壢

一開始,想研究磚塊的動機到底是什麼,老實說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單純的喜歡磚塊老老實實堆砌形成一種保護的感覺,這都是事後想或許是這樣想的吧。磚的老實和細微的顏色變化,這似乎都是被我吸引的關鍵。我在聽到:「從是一個藝術相關工作者就必須刻意的避免過正常而穩定的生活。 」這句話時,我好難過,一方面是我早就知道這是必然的,一方面又發現自己早就知道但現在才敢正視這個問題。從小到大我無不希望以後過著幸福美滿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日子,因為那是我不曾體會過的。當然,我沒有辦法決定我以後會過的如何,但是目前我或許知道,為什麼會想畫磚了。

之前在觀察磚塊時,就是很直接的把它畫下來,後來挑了一個在深處巷子裡的一面磚牆,發現它的裂痕如此的多,所以對裂痕開始好奇,進而開始描繪它。畫的時候,這些裂痕和磚塊好格格不入,我無法想像裂痕是如何”長”出來的!他們經過900度火的燃燒、火的試煉,是那樣的完美,但是裂痕卻就這樣硬深深的貼在上面。裂痕在裂的當下,應該是一種進行式的運動,可是在畫它們的時候,卻覺得裂痕是如此安靜,就像歷史一樣,只停留在那個階段。

為什麼他們會如此沉默?為什麼會這樣的安靜?他們就這樣默默的守護了這一家人,甚至在這屋子裡的人都不曾仔細看過它。磚塊從火裡面活出在世界上的意義,他們應該是最希望回歸到火的懷抱中,所有萬物都是一樣的,就像恩培多克勒跳進愛特拿的火山口,為的是要證明自己是神,證明自己在經過火的試煉中是充滿智慧的力量,是不孤單的,這是一種信念,藉著火,得以完成。

當我專注在一個裂痕時,周圍都變的好安靜,在一條線上,有著如此豐富的變化。我覺得自己正在畫一種完美,每塊磚經過火,是這樣的獨特和完美,裂痕就像是要來破壞這種完美,但在即使被破壞後的不完美也顯的不完美的美多麼完美。我嘗試了描繪裂痕、拓印他們,但在拓印時發現自己無能為力時感覺好奇妙,當然我用的紙的磅數太高,以致於無法拓出,但是努力的想要描繪些什麼,卻發現他們不存在似的毫無留下一點痕跡在紙上,他們明明是那麼真實的存在呀!

「人只有在認識火的過程中,不斷克服精神本身的障礙,摧毀錯誤的認識才能夠到真理。」「火是膨脹的原則,正是通過膨脹,人們才得到客觀尺度」/雷尼耶。在火的面前,我們休憩、我們思考。不管在哪裡,磚塊依然會有裂痕,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攝影

「一張照片既是一種假在場,又是不在場的標誌。」─桑塔格

我喜歡攝影,喜歡平面的圖像。攝影,讓我覺得我在當下是曾經存在的。

居民們總是對於拿著巨大的單眼相機,充滿了敵意,相機就這樣卡在我和內壢里中間。內壢里,好像整個被人遺忘似的活在這世上,到處都是殘破不堪的建築、破舊的雜貨店、衣衫襤褸的路人。拿起攝影機想記錄些事物的心態是什麼?其實是隔絕,其實是對著內壢里的居民說:「我只負責記錄。」因為在按下快門的那剎那,我就必須放棄其它,就像戰地記者一樣,放棄的不只是你能面對處理的一切,不知不覺中也放下了道德觀和情感。所得到的,只是一張張充滿了歷史痕跡的圖像罷了。桑塔格在論攝影中描述:「通過靜止照片而獲得的認識,將永遠是某種濫情,不管是犬儒的還是人道主義的濫情。」所以我繼續的拍攝是為了什麼?我不過是用了另外一種方式看見了內壢里。

觀看這些影像時,我幾乎要忘記它原本的色彩,印象中,內壢里好像就應該是黑白的。或許,這世界本來就是黑白的,只是我們都太過理想化。

有某一種秩序感在內壢里,每天每天同樣的日子,同一個時間點就會碰到同樣的人,每一個人、每一個生命,也都照著這些秩序不停的重複,並且活下去。

「中國人有一種說法:你得穿過無聊才進入著迷。」─桑塔格。這種無聊的連續性、連續性的著迷,讓我想表達一些對社會制度的看法。

我們有一次連續拜訪了三戶人家,聊聊他們的生活,這些人家,永遠有一台不會關的電視機和用保鮮膜包好的剩飯放在桌上。其中一戶山東人家,有一對老夫婦,我們和那戶爺爺聊了好久,他噴著口水謾罵馬英九的無能,訴說者對共產黨時期的敬佩。就這樣過了一小時在他太太的邀請下我們進到他們家裡,知道他們和我外公外婆是同鄉覺得格外親切,除了口音,令我訝異的是連味道都極為相似,以前都以為那是外婆家特有的味道,那種味道是一種老人溫暖的感覺,雖然分隔在不同地區,但是不論是味道或是飯菜竟然都長得如此相像,令在場的我震驚不已。原來,不管到了哪裡,他們的心都還是緊緊連繫著故鄉。

社會制度下我們剩下些什麼

內壢里,因為去宣傳活動、因為走訪又多了些不同的看法,那天我們碰到一群老人,他們問我:「有沒有男人、有沒有男人?這樣晚上睡覺抱起來比較舒服。」這是我第一次對內壢居民感到不舒服,之前,覺得他們淳樸、單純、有種鄉下人的傻氣,但是經過那一次,內壢里的文化如此低俗的令我抬不起頭來幫他們講任何一句話,他們永遠不會了解,可是他們應該知道些什麼呢?面對這樣的社會,我到底有甚麼感覺?我發現內壢里和永和其實都一樣,永和也一定存在著一樣的問題,我們同樣生存在同一種社會規範下,每天循環著,就算想要逃脫,但逃不出社會的制度、改變不了社會的價值觀。

在異鄉人裡,莫梭是如此不真實,但他卻是最真實的。他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感情,因為過於極致而導致與正常相佐,但我相信他自己是肯定自己的,就在最後他說他肯定自己肯定一切,比神父更肯定他肯定自己的生命。他的肯定或許也是因為他對一切的誠實。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件事都是一定的,異鄉人讓我學會必須不斷的去質疑、思考。我們都太習慣這世界的規則,但是在很多規則裡,我也很想問為什麼,我想我心裡也住了一個異鄉人,一個在道德觀下,我所不敢流露真實情感的人。莫梭是不被社會大眾所理解的,而在情感層面本來就有很多事是無法解釋的,在莫梭的眼中,或許我們才是異鄉人。

但是,莫梭的下場還是被判了死刑,卡謬終究對這社會下了定論,他改變不了、他的無能為力,只能讓他的主角死於這荒謬的社會制度。

我想表達的是對社會制度下的悲觀主義,不論我們多麼想要表達一些站得住腳的聲音、多麼的想要改變世界,但到頭來就會發現我們依然照著社會所規範的框框走下去,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或許會因為像異鄉人這樣的聲音而改變了某些對價值觀的看法,但那些都不過是框框外,在加上一層的框框罷了,或許很荒謬、很無奈,但這就是我所生存的世界。


參考書目
Albert Camus卡謬《異鄉人》﹝台灣:麥田,2009
Gaston Bachelard加斯東˙巴舍拉《火的精神分析》﹝長沙:岳麓書社。2003
Gaston Bachelard加斯東˙巴舍拉《空間詩學》﹝台北市:張老師,2003
Italo Calvino伊塔羅˙卡爾維諾《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台北市:時報,1996
Susan Sontag蘇珊˙桑塔格《論攝影》﹝臺北市:麥田,城邦文化出版,2010
美玲、芳子《敲打天堂的門。古巴》﹝台北:大家,2009
梁文道《我執》﹝台北市:遠流,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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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稱:內壢里

作品材質:毛線、紅磚

作品操作方式: 選擇用毛線做了填補磚牆縫隙的行為。

作者的切入角度:
作者試著從性工作者的角度來探討這個社會的制度、價值觀等等。那一條街既是一個過度刺激性想像的場合又是一個公共與私人的二元對立空間關係。勞力者可以被社會大眾接受並且商品化,但是性勞力者卻不,是道德問題還是法律問題?那婚姻外的性行為又是屬於何者?

(我認為作者只是將自身經驗投射到內壢里性工作者身上,過於自作多情。連訪談性工作者的紀錄都沒有,參考書目裡也無一本在談性工作者的書,那作者幹麻提到性工作者?作者應該把題目改為自己的日記in內壢里))

作品與環境關係:

我毫無頭緒判斷作者概念與內壢里的關係,更無法想像成品跟內壢里的關係。個人認為毫無重大影響,從來沒看過實體,因此判斷很快就被拆了,沒啥影響。

現在狀態:

已被拆除,原空地現今成為居民的菜園。

優點:
透過紅磚切入內壢里,建立一層內壢里特性的連結。

缺點:
最終作品的呈現無法與探討的事物產生強烈的呼應,讓人感受不到作者想表達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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