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內壢里遊走了將近九個月,從起初的陌生格格不入,到現在熟悉街訪鄰居,進入了內壢里,我發現了我所不知道的內壢里,還有自己。
透過在內壢里的工作過程,發覺一個微笑可以勝過言語的一切。每當有人好奇我們在做什麼事時,只要微笑點個頭,居民們也會以微笑回應我。然後開起話題之門,讓我們彼此更認識,讓我更熟悉內壢里。因此,透過微笑讓我更認識了內壢里。我展開微笑,他們亦也分享此微笑。在內壢里中散發微笑,讓微笑擁抱內壢里。 漠然與滔滔不絕,也是我與里民們的互動過程。總有些人不以為意的看我們這群大學生,也不贊同我們的作品,以非常直接的言語說道。滔滔不絕也是每天必備的行程之一,最愛討論的是天氣、磚頭的穩固與否,最後則是顏色。 我把我與里民們的互動表情砌在磚上。而我一直以為我在砌內壢里人的臉,直到最後,我才發現,那其實是自己的臉。
眼中內壢
由家鄉出發
從最初的觀察家鄉出發,第一次好好的看自己生活18年的土地,起初我努力的尋找家鄉的特別之處,卻發現「特別」似乎很難找尋,因為根本也沒有去探詢過其它地方,那哪來的相異特別之處呢。於是我開始觀察生活周遭的小事情,讓他轉變為有趣之處。以往只會從眼睛去看事情,現在開始學會加上耳朵的聲響,手指的觸感,鼻間的氣息,或者是模擬任何一種生物穿梭之間,去感受生活周遭每件為不足小的事情。這時才發現,原來生活裡面,有這麼多我們以為「習慣」的事情,是他歷經無數風霜所產生出來的,但在一般人眼裡,那不過稀鬆平常的事,一點也不足為奇,而我在不久前,也是那一般人裡的其中之一,而在此刻終於明瞭「觀察」的意義是在何處。
自身到內壢里
於是,我們走進內壢里,在內壢里裡,由普通的觀察去看,發現他和一般鄉村間的差異並不太算大,都有磚瓦屋,房子不高也老舊,充滿鐵欄杆的窗戶,許許多多的鐵皮加蓋屋,以為沒有什麼不同,卻在多次的走進裡面時,開始發現他的不一樣了。
在某天穿梭於小巷間時,往上一看,發現窄窄的兩道牆中間,有著無數的窗戶遮雨棚擋住部分天空視線,那時就覺得也太美了吧,在寬度就兩個人可以並肩而已,他們卻在其中架起遮雨棚,要來捍衛他們的小小方框。然後開始觀察起每一戶窗戶上的遮雨棚,發現每一戶幾乎都會架,只是在材質方面有很多種類,有些用木頭當支架,上方是塑膠疊起,也有些是許多回收物品層層堆起的棚蓋。從平的到斜的,每種角度皆有,還有許多是只有一半的。當初,覺得美麗的部分,在經過仔細探討後,開始覺得她一點也不那麼美了,反而莫名的產生許多同情。那一個一個的遮雨棚,可能是每個家庭的守護者之一,他們捍衛著一個家庭,抵擋許多風風雨雨,依然如此屹立不搖的存在於一面牆的最外邊,接受許多考驗。他們受盡風寒,雨水侵襲,陽光刺曬,於是逐漸得斑剝,脫落,生鏽,長青苔,他們也一次次的歷經許年老衰脫,卻還是如此的存在。且在牆與牆之間,他好像成為溝通的橋梁,快鄰近隔壁家的牆上緊碰,他似乎在傳遞些什麼,是那些鄰居街坊的閒話家常話題。他們對我來說,好像不單是美這麼單純了而已,而是產生新的觀點,開始尊敬起他們,雖然他們毫不起眼,卻是帶著那美與自信與一點高傲,存在於這裡每戶牆上。
他們有所謂「紅燈區」,讓人非常訝異和緊張,每次經過時,他們都用某種奇異的眼神來回敬你,讓我越來越不敢東看西看,每次都只是快速走過,好像再擔心害怕著些什麼。依稀記得第一次走進內壢里時,遇到某位「阿姨」,他問我們在做什麼,我也只是簡單回答說來拍拍照而已啦,他就不再說什麼了,那時還覺得她算是親切的對待我們這些外人之一,不過在知道他們職業過後,好像就給他們訂了一個刻版標誌,不再覺得他們是親切的,反而好像是不歡迎我們的。不過由此處,也開始對他們產生一些些的好奇,到底什麼原因讓他們每天坐在家門口等待客人上門,那這樣一次次收費會是多少呢,夠他們平時生活所用嗎,那集體在「玻璃屋」的是否會賺得更多,還是被抽成掉了反而也不見得好賺,那一戶戶的家中格局擺設也好令人好奇,不知和一般家裡的有何不同,好多疑問浮出腦中,但卻好難去追尋此答案,因為自己沒有那勇氣,向前一步。不過,確實是跳脫孩子般的天真,了解到台灣的鄉村聚落裡,還是有這種傳統老舊的事業存在著,不管是有錢沒錢的,設備環境是否豪華,都會有這種需求,而有他們的存在必要性。過去還傻呼呼的以為這種不會出現在生活邊,想不到就在自己生活的內壢圈裡。
我又觀察了他們夜晚樣貌,與白天是否會不同呢,我以為晚上會熱鬧些,因為白天去上班上課,安靜就理所當然,但夜晚卻出奇的也安靜,沒有大聲喧嘩,沒有喝酒聚會,好訝異這樣的小社區,怎麼沒有那屬於鄉下的夜生活呢,甚至電視聲也從外面聽不太到。我以為鄉村就是比較有人情味,就是會一群人晚上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就是會打開自家卡拉OK高歌一曲,也不會有人去報警說有噪音產生。原來那些以為就只存在於我小小的「以為」當中。不過我還是看到那屬於內壢里的夜晚氛圍,我看到夜晚路燈的倒影,牆上有著電線桿的影子,地上有著孤單輪胎躺在馬路中央,巷子裡有兩個不明容器緊緊相依,就算這裡的夜晚安靜無比,但還是有他不一樣的動人之處,就屬於「靜」吧,存在於夜晚的內壢里中,輕輕柔柔的飄盪於每個小巷間。
每次走在內壢里中,抬頭就可看到一條又一條的電線在你頭上,沿著電線走,就是一支支的電線桿纏繞著他們,好像沒有規律的,又好像有什麼規則的存在於上頭,有些零亂不堪,有些整整齊齊,它的功用還真不少,可以配上廣播器,或者路燈,或者天線,多重身分服務於這地區。垂直與地面的永恆完美90度,如此的讓我們每次從他底下往上觀望他時,就那樣神氣炯炯的從地面通達天空似的。我喜歡這裡一條條的電線,懸掛於不高的天邊,他們呈現單純的黑灰與天空的白,相互映照對比著,那線條,把天空分割成許多塊,好像廣闊的天空不再如此囂張般了。這裡,他們所呈現的是單純的黑灰,好像我遇到內壢里的有些居民般的單純沒有複雜,他們親切的對待我們,我也回以熱情的笑臉。而熱情單純的還有些貓也是,他們主動靠近開始撒嬌儘管身上沒有食物,他們卻單純的在你附近圍繞。
創作過程
在未決定是磚頭之前,其實也沒有什麼頭緒要用什麼材料去做,之前的十二個模型,就選定用方便又好做的紙為媒材,但卻被老師重重打回,太簡單吧,我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選用最簡單的材料來做,當初所選定他時,其實是非常直覺性的,不加以思索的就決定的,真的是好簡單,畢展要是展出這種作品,真的是丟了主任的臉,我把此話印在腦中。起初我以為老師說「刻磚頭」吧!是隨便說說,但後來才明瞭是認真的跟我建議,我不討厭磚頭,對它也有點興趣,於是決定那就刻磚頭吧,做為我的創作。
最一開始刻時,我先試刻一塊小磚頭來感覺一下他所需要的力度,和材料本身的脆弱度,發現他很堅硬,我許要費很多力氣一刀一刀的,只是為了刻出一條線,但我覺得還挺有趣的,至少你刻多少就會有多少得成效出現。不過當換成整塊完整磚頭時,開始發現他不是當初的那麼好施工了,他是非常脆弱的,當椎刀的角度不對時,或鐵鎚敲的太用力時,都會使磚頭易於脫弱,但當沒有想要他掉下這麼大塊時,就會非常得懊惱,因為此時,其它部分就得要刻鑿得更深一層了。開始覺得自己非常的不會雕刻,我開始看了米開朗基羅和羅丹的雕刻,不得不佩服兩位大師,回頭看看自己作品,就覺得羞愧許多。此刻在學雕刻的自己,好像一開始學畫時的那樣什麼都不懂,只是拼命的去刻去看,希望在磚頭中,我也有看到自己的那天。
開始思考自己的創作如何和內壢里做結合,起初我就沒想太多的把看到的事物以具體的方式雕刻出,只是越刻越不順手,好像哪個環節錯誤了,讓我越來越不喜歡此刻在刻磚的自己,從不完全的作品中看不到任何一點雕刻的熱情所在,於是我改刻自己覺得有趣的部分,人的五官,他是出現在我筆記本中最多的塗鴉之一,不管老得醜的奇怪的畸形的,我都好喜歡那好像有表情存在般的,我開始不受內壢里所約束,刻了一個個直立臉譜。只是畢業製作,題目定在那裡,我也花了這麼多時間去探尋內壢里,還是得找出我的作品和他的相互關係。於是,決定從人出發,我努力的回想我在內壢里所印象深刻的人物,有幾位曾經說過很多次話,或談了很久的天,我把他們的臉譜靠著印象畫出來,等再有機會遇到他們時,一定得拍張照,我要來把他們的笑容或認真說話的模樣,刻進去磚頭裡,然後加上先前觀察的電線或遮雨棚,融合一起,磚頭相互疊合,加上漆加上刻,做為我這次的作品。
參考書目
Calvino, Italo《看不見的城市》台北市 : 時報文化, 1993
Grout, Catherine《藝術介入空間 : 都會裏的藝術創作》臺北市 : 遠流, 2002
Pinet, Helene《羅丹 : 激情的形體思想家》臺北市 : 時報, 1994
李瑾倫《靠窗的位子,光線剛好 》臺北市 : 大塊文化, 2009.02
朱少麟《地底三萬呎》臺北市 : 九歌, 民94
村上春樹《海邊的卡夫卡》臺北市 : 時報文化, 2003
曾旭正《打造美樂地 : 社區公共藝術》臺北市 : 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 民94
程允賢《世界浮雕??》南昌市 : 江西美術, 2002
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臺北市 : 皇冠, 2010.06
廖桂賢《好城市》臺北縣新店市 : 野人文化出版 : 遠足文化發行, 2009.06
蔣勳《破解米開朗基羅》臺北市 : 天下遠見, 民95
龍應台《目送》臺北市 : 時報文化, 2008.07
參考影片
沙勒斯華特《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台北市 : 得利影視, 2005
Nuytten, Bruno《羅丹與卡蜜兒》台北市 : 巨圖, 2006
----------------------------------------
名稱: 臉 Face
作品材質: 紅磚
作品操作方式:
作者在選定創作材料為磚頭之後,決定以「刻磚頭」的方式來表現,最一開始時,先試刻一塊小磚頭來感覺一下他所需要的力度,和材料本身的脆弱度,之後開始思考自己的創作如何和內壢里做結合,起初作者就沒想太多的把看到的事物以具體的方式雕刻出,但發覺這樣在作品中看不到任何一點雕刻的熱情所在,於是改刻自己覺得有趣的部分,決定從人出發,覺得記錄人的五官最可以與人產生連結,而人的臉不管老的醜的奇怪的畸形的,作者皆被那表情深深吸引。
作者的切入角度:
透過在內壢里的工作過程,作者發覺一個微笑可以勝過言語的一切。因此,透過微笑讓我更認識了內壢里,在內壢里中散發微笑,讓微笑擁抱內壢里。作者和里民滔滔不絕也是每天必備的行程之一,最愛討論的是天氣、磚頭的穩固與否,最後則是顏色。 作者把他與里民們的互動表情砌在磚上。而作者在創作過程中一直以為砌的是內壢里人的臉,直到最後,作者才發現,那其實是自己的臉。
作品與環境關係:
作者在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去探尋內壢里之後,從中分析找出作品和內壢里的相互關係。除了那些作者在內壢里印象深刻的人物之外,加上先前觀察內壢里雜亂的電線和參差不齊、顏色各異的遮雨棚,作者希望透過創作將其疊合,並利用磚頭本身相互疊合的關作品係,讓創作能盡量不突兀的與內壢里融和在一起。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